相互救助溫暖難忘 “8·20”汶川特大山洪泥石流災(zāi)害撤離故事

李女士一家在耿達遭遇山洪。

三江鎮(zhèn)游客前往上車點回家。
華西都市報-封面新聞記者 田之路 李智 攝影報道
幾場暴雨過后,岷江之水頓然猙獰,異常兇悍地沖擊了阿壩州多地村鎮(zhèn)。
山洪泥石流劫掠過后,泥沙、巨石、斷木,一片狼藉;受驚的游客互相加油打氣的聲音此起彼伏;救援隊伍的應(yīng)急燈光閃耀在暗夜——那是給人無窮慰藉的光亮。還有的人在苦苦等待,也許那人終會團聚,也許那人歸期不再。
再回首這場浩大的撤離,可怖的天災(zāi)縱然不可磨滅,然而災(zāi)害之下不分你我的相互救助更是溫暖難忘,比如那一壺“救命開水”,那一輛往來村道的轉(zhuǎn)運豪車……
耿達鎮(zhèn)
和洪水賽跑逃命山上時 那一壺救命開水
8月的成都,連續(xù)多日氣溫高達35℃。李女士一家耐不住高溫,和親朋好友一行17人,驅(qū)車經(jīng)都汶高速,前往汶川縣耿達鎮(zhèn)避暑。沒想到這納涼之旅,竟讓她經(jīng)歷了一場生死逃亡。
19日,一個多小時自駕后,李女士一行入住了耿達鎮(zhèn)龍?zhí)稖系囊患肄r(nóng)家樂。晚飯后,天下起了小雨,絲絲涼意并沒讓人察覺到危險的臨近。也許是有“不好的預(yù)感”,這晚李女士11點過回房后一直沒睡著。20日凌晨1點過,雨越下越大,李女士的預(yù)感也變?yōu)榱爽F(xiàn)實。“2點過就聽到轟隆隆的聲音,應(yīng)該山洪暴發(fā)。”
此時,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快起來快起來,山洪要來了!”李女士聞聲連忙穿上拖鞋下樓查看,只見離農(nóng)家樂幾十米外,河水已經(jīng)漫上街道,眼看就要淹到樓下了。
“快跟到我們朝山上跑!”農(nóng)家樂老板大聲吼道。跑出門,李女士發(fā)現(xiàn),幾乎整個村的人都在往山上跑。
上山的路樹木繁茂,再加上暴雨的沖刷,變得陡峭而濕滑,讓李女士這群以中老年為主的游客有點不知所措,有的手腳并用,有的手拽著手,拼命往上。由于山路太滑,李女士只有脫掉拖鞋,踩著泥巴往上爬,每下一腳都有可能陷進去。“又緊張又害怕,生怕山上垮石頭下來。”李女士回憶那驚魂時分,仍不免心悸。
攀爬大約半個小時后,李女士一行人累得癱坐樹下休息。這時,李女士一位朋友突然感到不適,這位朋友有糖尿病,體力有些透支,但逃出房間時都沒有人顧得上帶東西。“我這兒有開水!”一位農(nóng)家樂老板大聲說道。逃離時老板多留了個心眼,提了一壺開水出來。盡管沒能用藥,但李女士說:“喝了(一杯開水)一下感覺好多了,幸好有這壺開水。”
在山上躲了大約兩個小時后,雨漸小,在當(dāng)?shù)卮迕竦膸ьI(lǐng)下,眾人慢慢往回走。回到房間,已經(jīng)是一片漆黑——全鎮(zhèn)斷電斷水。用馬桶蓄水箱里的水簡單沖洗身上的泥土后,李女士仍驚魂未定,此時已是凌晨5點過。
20日早上8點,耿達鎮(zhèn)政府組織救援力量,將李女士等游客轉(zhuǎn)移下山。下午4點左右,聽說一條村道被搶通,大批游客通過這條村道轉(zhuǎn)移。晚上9點,李女士一行17人乘坐政府調(diào)來的大巴車平安抵達都江堰。
水磨鎮(zhèn)
有人蹚水為找到家人 有人因救援與家人永別
20日凌晨兩點,水磨鎮(zhèn)村民王瓊香正在鎮(zhèn)上的一家網(wǎng)吧值夜班。伴著同事的陣陣驚呼,王瓊香猛然發(fā)現(xiàn),半夜下起的大雨讓河水暴漲,“我一看,水都漫出來好高了,我第一反應(yīng)就是我屋頭的家人!”
王瓊香的家離工作地大約一公里,家里有一個才出生16天的孫子。她的家,沿著河溝修建,一旦水位上漲過大,就會有被淹的危險。回家,馬上就要回家!這一念頭在她心里不停轉(zhuǎn)動,但同事一再拉住了她。“他們說天黑雨大,太危險了,堅決不準(zhǔn)我走。”此時,河水漫過了水磨大橋,臨河的商鋪被洪水沖擊,有的墻磚被沖掉,還有小車竟然被沖到樹上掛起。
待在網(wǎng)吧,王瓊香心懸難安,煎熬一般度過幾個小時。天麻麻亮,雨小了一些,她便急沖沖往家趕。蹚過水磨大橋時,洪水已經(jīng)淹過了王瓊香小腿,走著走著鞋也不知道掉哪兒去了,但此時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回家!就算被沖走我也要找到家人!”在老街借了一雙拖鞋,王瓊香終在半個多小時后趕回了家。幸運的是,家里躲過了洪水的侵襲,老小平安。
有的人卻沒有那么幸運,在平行的時空里,他與家人永別。
幾乎和王瓊香回家的同時,更斯窮的遺體被發(fā)現(xiàn)。王瓊香家的正對面,就是水磨鎮(zhèn)專職消防隊,更斯窮靜靜地躺在消防車旁。
20日凌晨,接到出警命令后,更斯窮一行7人,駕駛一輛搶險車前往三江鎮(zhèn),但剛剛走出水磨鎮(zhèn)兩三公里,救援車輛便遇到了洪水。“大約凌晨三點左右,剛開始水位不深,只到了車輪下部。”戰(zhàn)友晏孝林說,但就是那么幾秒鐘時間,洪水夾雜著木頭和垃圾等雜物,突然間沖了過來,都來不及反應(yīng)。
洪水來勢洶洶,7人不得已爬上了車頂,但消防車還是被沖出了十米遠。“這時,路旁邊有棵樹,我們有三個消防員就爬上了樹,包括更斯窮。”緊接著,又來一波洪水,將車再次沖出了十多米遠。這一次,更斯窮和另外一名消防隊員,被卷進了洪水。
晏孝林爬上車頂,搜尋更斯窮的身影,“他們都戴了頭盔,頭盔上有燈。”通過搜尋燈光,晏孝林發(fā)現(xiàn)更斯窮和另一位戰(zhàn)友,在離他十多米的洪水中起伏。“那兩道光本來是朝天上的,但閃爍一陣過后就看不見了,他們被沖走了。”
20日清晨,在當(dāng)?shù)卮迕竦膸椭拢瑧?zhàn)友們在距離出事點的兩公里外,找到了更斯窮,但已遇難。更斯窮生于1986年,尚未結(jié)婚,家中還有一個哥哥和姐姐,家人已得知噩耗。
三江鎮(zhèn)
農(nóng)家樂老板用豪車轉(zhuǎn)運游客“你們還會再來嗎?”
“我們20號凌晨聽到很急的敲門聲,有人一直喊我們快往上頭跑!”“有個農(nóng)家樂老板在洪水來的時候,鼓搗把一個要去開車的游客拉到,人剛拉出來,車子就被沖走了。”……20日晚,三江鎮(zhèn)的臨時應(yīng)急指揮中心里聚集了大量滯留游客,他們互相安慰互相傾訴種種遭遇。
夜幕降臨,三江鎮(zhèn)因斷電一片漆黑,只有應(yīng)急救援的車輛時而進進出出,車燈幾乎是這個小鎮(zhèn)上唯一的光亮。應(yīng)急指揮中心和救援隊伍在黑暗中商定:此時最為重要的就是轉(zhuǎn)移受困人群,除了調(diào)動公共資源,還發(fā)動私家車來紓困。
事實上,21日凌晨的大雨證明了這個決定的及時——已平緩的河水再度暴漲,漫過河堤,將淤泥沖上了路面。
早上7點過,游客便在鎮(zhèn)口排起了隊等候轉(zhuǎn)移。而不愿排隊的趙大爺老兩口,此時已收拾停當(dāng),準(zhǔn)備搭上農(nóng)家樂老板的“專車”返程。趙大爺來自成都雙流,和他們同行的親友已經(jīng)于20日下午自駕車撤離,“昨天車坐不下了,我們又不想排隊等,就和小馬的爸爸商量好坐他們的車去都江堰。”至于每人120元的車資,趙大爺老兩口連聲道:“給錢是應(yīng)該的,價格也不算貴。這個時候有人愿意送你都不錯了,更何況還是個豪車。”
小馬一家在三江鎮(zhèn)開了農(nóng)家樂,買了挖掘機,還修了幾棟房子。拿這輛價值50余萬元的越野車轉(zhuǎn)移游客,小馬起初還有點不情愿——因為趙大爺?shù)男欣疃褲M了后備箱,還有一只小型犬,村道又窄又堵,往返起碼6個多小時。
“我爸說,人家來我們農(nóng)家樂就是客人,要對人家負責(zé)到底。”裝好行李后,小馬點了一支煙提神,而后和父親一人開了一輛車,駛向通向水磨鎮(zhèn)的村道。
這條鷂子山村道只能勉強通過兩輛并行的車,但由于大量車輛前往三江疏散游客,頻繁的錯車會車,一路踩剎車踩得小馬有點累。小馬說,這條村道平時沒人走,都走國道,“我19歲了,第一次看這條路堵車。”堵車閑聊時,小馬拿出一張廣告單,“看,我們家修的房子,十多萬就可以買套一。”他說,前段時間還賣出去了幾套,這次泥石流過后估計房子不好賣了。
3個多小時后,小馬將趙大爺兩夫婦送到都江堰客運中心。趙大爺找了一位路人,幫忙拍和小馬的合影。他們認為,這一次經(jīng)歷很難忘,只是暫時不敢到三江取耍了,但很感激小馬送他們出山。
“其實游客都走了我們就放心了,我們在這兒生活了那么久,不怕的。”回到家后,小馬給記者發(fā)來一張照片:他回去后,開著挖掘機清淤。他還問記者會不會去三江,“你們?nèi)绻麃恚惺裁磶兔Φ恼f一聲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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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李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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