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里藏著一座西式建筑

　　不久前在北京舉行的亞洲文明對話大會，彰顯著不同文明交流對話、和諧共生、互鑒啟迪的主題。在歷史發展的長河中，中華文明也在繼承創新中不斷發展升華，在與其他文明的交流互鑒中不斷開放成長。

　　有著近600年歷史的紫禁城，是中國古代宮廷建筑之精華。然而少有人關注到，在這片昔日的明清皇宮建筑群中，竟隱藏著一座西式建筑——它就是靈沼軒。

　　靈沼軒位于紫禁城東六宮，其前身是延禧宮。始建于明代的延禧宮原本為木結構建筑，歷史上曾數次遭受火災。1909年，清政府決定在延禧宮內興建一座“不怕火的建筑”。

　　其設想構造為：地下一層，四周建有條石壘砌的水池，計劃引金水河水環繞；地上兩層，底層四面當中各開一門，四周環以圍廊，主樓每層9間，四角各附加1小間，合計39間；殿中為4根盤龍鐵柱，頂層面積縮減，為5座鐵亭；四面出廊，四角與鐵亭相連。

　　《清稗史》中曾有記載：“以銅作棟，以玻璃為墻，四望空明。入其中者，如置玻璃世界，墻之夾層中，置水蓄魚，下層地板亦以玻璃為之,俯首而窺，池中游魚……”這座宮殿也因此得名“水晶宮”“水殿”。“水晶宮”雖然設計巧妙，但是清政府國庫空虛，工程從1909年開始，至1911年冬尚未完工。隨之而來的辛亥革命，迫使末代皇帝溥儀退位，該工程亦隨之停工至今。

　　作為近代東西方文明、文化、藝術交流的重要見證，無論在建筑材料、造型，還是建筑工藝方面，靈沼軒都有著濃厚的西方特色，同時又不失東方的建筑文化韻味，是典型的中西方建筑文化和藝術的合璧體現。

　　靈沼軒建筑造型源自德國設計師之手，因而具有一定的歐洲風格。如其石質立柱的基座部分與希臘古典柱式之一的多立克柱式非常接近，柱頭部分造型則保留了同為希臘古典柱式之一的愛奧尼柱造型，圓拱狀從門窗洞頂也是西方羅馬式教堂的常見結構。建造技術方面，靈沼軒采取了當時德國最先進的工藝。如鑄鐵柱與工字鋼橫梁采取螺栓連接，這與我國傳統木構古建的榫卯連接方式有著明顯的區別；中心亭的屋頂鐵皮基層上焊接了大量鱗片狀鋅片及飛鳥造型的鍍鋅材料；墻體內壁貼有德國進口的瓷磚；不同于紫禁城建筑門窗普遍采用紗、油紙作為采光擋風材料，靈沼軒的窗戶上甚至還裝上了厚達3.5厘米的玻璃。

　　當然，作為我國清代皇宮建筑，靈沼軒體現的東方文化特色也很鮮明。從紋飾圖案上看，靈沼軒正中的四根立柱上各雕有一條蟠龍，墻面上有二龍戲珠的紋飾。漢白玉墻體上則刻有象征高貴典雅的牡丹、象征國泰民安的鶴鹿同春等紋飾，這些都是中國傳統紋飾圖案的經典內容。

　　從造型特點看，靈沼軒一層底板挑出部分采取了類似中國古建屋檐的做法，即建筑出挑部分自上至下由盤頭、梟磚、爐口、混磚等部分組成，進而形成優美的輪廓。磚檐的拐角處，設有我國古建石作中常見的噴水獸造型。噴水獸下部，則是中國古建傳統的須彌座臺基做法。“須彌”一詞源于印度佛教用語，原寓意為世界最穩固的地方。佛教傳入我國后，須彌座常用于佛像寶座及重要宮殿建筑的基座，在紫禁城古建筑臺基中也很常見，以其優美的造型、豐富的寓意體現著濃厚的東方文化特色。

　　（作者為故宮博物院研究館員）